我在无际的雪地奔跑着。
那样无垠白皑的雪从每个方向都反射着灼眼的光线、让视觉除了一片斑白什么都无法看清。
但是我感觉得到,左手右手所握住的重量。
我并不是一个人,在这片奇异的白色中奔跑。
我听得见她们的笑声、我听得见她们的话语。
我紧握着她们的手,在这片奇异的、刺眼的白色中向前方奔跑着。
那大概并不一定是前方、这里根本就,没有上下左右。
但是因为我和她们在一同奔跑着,所以那成了前方。
除了白色还是白色,一片雪白的前方。
我奔跑在最前方。
双手拖拽着重量,奔跑的动作变得比平时缓慢起来,但是却因为握在手中的温度而感觉到异常的安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
周围也依然是一片皑皑的白色。
终于也感觉到了无聊,尝试着,加快了速度的前行。
我并不是一个人,我感受得到双手握住的重量。
我听得见她们的笑声、也听得见她们的话语。
然而,无论重量还是话语,都少了几分。
可我却无法再回头了。
拖拽着我的重量越来越轻、所能听得到的话语也越来越淡。
我的速度越来越快、一直到能够看到雪白中的异样色彩。
我奋不顾身、向前奔跑着。
用尽全力、向前奔跑着。
然后突破了那份色彩,周围的皑白如潮水般散退,而我以跳跃的姿态落到地面。
褪去了雪白,变成水泥色,坚硬得冰冷的地面。
等再抬起头的时候。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握紧住的、
孤身一人了。
哗——
我挣扎着从浴缸探出头,水花四溅。
在浴室泡到睡着、从鼻子灌进去好几口水而觉得相当的难受、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啊、想起来昨天也遇到了奇怪的事。
去接电波女没想到出现的却是电波女的父亲将我以不伤人的语气贬了一番。
那种语气反而更令人伤心啊大叔。
不过我也是知道的。
像是什么大学辍学、无正当工作、还诱骗他女儿——等等,最后一个倒不是我主动的哦。
电波这种属性就是会莫名其妙的相互吸引、再说我和您家女儿也不是那种关系吧。
然而我只是无法反驳而已。
目送黑色的车窗降下。
抬起头看着它离开的影子,雨却落下伞缘、落到我的脸上。
冰凉的,就和现在身上挂着的水珠一样、冰凉的。
在漆黑的浴室中摸索着找到了手机,看了看时间也才八点而已。从浴缸里出来擦干了身上的水穿好衣服,走到客厅里看见汐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把她身上滑落了一半的被子重新盖上,蹑手蹑脚地退回了浴室,然后拨通了后辈君的电话。
“喂,后辈君吗。”
“是我,前辈有什么事吗。”
“明天要上课吗后辈君。”
“嗯、这两天我姑且也在放冬假来着,是没有课的。”
“好,那么事情就简单了,后辈君快出来吧。”
“哈?出来做什么?”
“喝酒啊!”
我挂断了电话,从门口拿起一把雨伞出了门。
阴绵不绝的雨已经下了好几天却也没有要停的意思,不管是月光还是街灯都被那样的雨幕模糊成难以看清的形状。
就如同在压低了伞,在雨中行走着的我和他们的身影一般。
飘坠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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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算怎么回事、活得失败又怎么了、我自己也是知道的,轮不到别人来说啊。”
“前辈……大半夜把我拖出来就是为了抱怨这些事啊。”
后辈君一边叹着气一边和我举起杯子将冰凉的啤酒灌入喉中。
小时候我也觉得啤酒是相当不好喝的东西、但后来,流连于那份微小的麻醉感、冰凉的气泡与啤酒一同涌入喉中的感受,也渐渐喜欢起来了这样的东西。
啊、当然,不管冬天还是夏天,都还是要喝冰酒比较好。
“倒是前辈,游戏的事到底要怎么办啊,都过去一个季节了,离CM的时间也真的不远了哦。”
“啊、总会有什么办法。”
“不,等到临头了就不会有什么办法了吧……前辈总是这样拖延,总有一天会连后悔的空闲都失去哦。”
“……是这样吗。”
我拿开眼前的空瓶,又打开了新的一瓶。
上次像这样痛饮似乎是被初恋女拖着,在家中自娱自乐地喝。而现在她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时的她似乎也因为矛盾心情相当不好。
大概现在的我也如同那般状况。
但我并找不到,那份焦躁的正体。
被电波女父亲说了配不上也并不是什么问题,原本就和她并非那样的关系。被稍微挖了一下老底也不是问题,毕竟都是些失败的故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可这份正体不明的焦躁究竟是什么呢,让心情变得糟糕起来,将思考也中断,呼吸也遏制,脑袋变得昏沉只能一杯一杯把冰凉的酒灌进胃里。
那份疼痛究竟是什么呢。
“前辈、你喝太多啦。”
“后辈君你喝得太少了才是。”
“稍微吃点东西吧,像是烧烤之类的。噢对了,之前来的路上遇上了领班,领班说她一会也会来。”
“她只会要薯片和薯片味的饮料吧。”
“薯片味的饮料是什么啊。”
嗯、当然是领班拜托主厨所开发的,特殊的饮料。
我并没有勇气去尝试那种奇怪的物质,但是领班似乎相当喜欢的样子。
“嘿。”
噗、差点连胃里的酒都一起喷了出来。
虽然见过领班各种各样非主流的造型,但是今天这个造型却是至今最奇怪的一个。
“你还没有放弃啊、那个装扮。”
“嗯,因为喜欢。”
“不、我觉得喜欢是一回事,也稍微考虑一下其他问题吧。”
“喜欢就足够了。”
任性的非主流大小姐又任性的挥了挥手叫服务员拿薯片来。
我周围的人汇聚的为什么都是怪人啊、明明黑长直的状态相当不错,却要化成这么奇怪的妆容。
啊、大概是喜欢吧。
就像某个徘徊大都市追逐着梦想被别人欺负到哭泣也还在坚持的家伙一样。
就像散发着电波在这个地方肆意独行还差点跑去转生却还是那么乐天的家伙一样。
那大概都是,因为喜欢吧。
领班和后辈君去后面拿菜了,因为无聊我拿出了手机。
某条短信相当适时又不适时地跳了出来,因为正好在滑动屏幕就把提示的消息给顺手滑掉了。
我退回主界面,翻到短信一栏才看到收到的新短信。
是电波女发过来的,除了和平时没什么差别的电波发言之外,末句询问了她父亲和我说了什么。
[并没有什么——]
我回复了她这样的话。
返回上一个界面,看到了以前不少人的短信。在电波女的下面,便是来自于初恋女的短信。
记得我也曾如她一样追逐着幻象,后来察觉到幻象也仅仅是幻象,为了寻找真物,舍弃了那份幻象去奔跑。
不、说到底,我所追求的真物。
究竟是什么?
平平淡淡上班下班和电波女打闹?
平平凡凡作为一个打工仔在打工的餐厅过着自觉满足的生活?
我想要的是什么、大都市的梦想、超能力与魔法、非主流团队?
大学辍学,没有正式工作的打工仔。
毫无疑问的失败之人。
可是失败之人就、在这样平淡的日常中淹没就好了吗。
就把这份失败演出有一些好笑的喜剧就好了吗。
不努力去改变就好了吗。
那样是不对的。
那样不是真物、而是,伪装成真物,相当过分的方式。
我只是在——
依存着。
依赖着别人的善意,拼命想察觉到自身存在。
如此地依存着。
认同感、归属感、存在感。
那是我,用谎言所堆积出来的,伪物。
雨点落到窗户的边缘,鸣响得生疼。
店里的灯摇摇晃晃蔓延在街上,却连这夜色的边缘都未能照亮。
有些吵闹的人声在昏沉的脑袋中嗡嗡作响。
“我稍微、回去一趟。”
对着刚拿完烧烤回来的领班与后辈君,我这样说道。
“噫前辈为什么突然就要回去了。”
“稍微有些在意汐了。”
“我也去。”
“诶诶领班也要去前辈那里吗,没、没办法呢,只能我也一起去了。”
“不你这家伙明明很想去吧,听到汐的名字的时候。”
“我可没说!我不是萝莉控啊前辈!”
后辈君真是个危险的家伙,以后还是稍微将他和汐保持距离吧。
在讨论了之后决定将食物和酒都带回去,汐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会觉得饿了,稍微吃点宵夜也没有问题吧。
不过问题还是有的。
就是不管后辈君还是领班都没有带伞,于是我们三人挤在我那并算不上大的伞中,以十分难以移动的姿势向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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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
轻轻喊了一声,并没有得到回应,是还在睡吗。
将玄关那盏小灯打开,我们三人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客厅。
似乎又踢被子了,我走过去将捡起被子。手碰到了汐的额头,她发出了低声的呜鸣。
不、不对。
额头相当烫。
我低下头望着她,才发现汐的脸庞,苍白得失去了血色。
“前辈,怎么了吗?”
“医、医院。去医院。”
我抱起汐,脚步有些跌跌撞撞。
肩膀撞到转角,脚趾撞到桌角。
可那份疼痛我根本就没能察觉到。
“前辈!”“新人。”
后辈君和领班也跟着我跑了出来。
我跑到了街上才发现,现在还下着雨。
之前酒精的醉意被涌入呼吸的冰冷空气驱散了不少,我脱下外套盖在汐的身上,抱着她向着外面跑去。
如果我是勇者的话,那一定是失败的勇者。
但是失败者也是会全力去追逐梦想的。
我要追逐的真物也并不是什么拯救世界之类的了不起愿望。
只是想要,拯救能够拯救的东西。
只是想要,能在这漫漫的人生之路上,不后退地前进着。
什么薛定谔的猫,量子的不确定性,海森堡原理。
什么认同感存在感归属感。
我存不存在都没有关系。
至少想要,不向后退地,前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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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她的亲属吗。”
我和后辈君还有领班坐在医院的走廊,从病症室里走出来一位医生打扮模样的人问道。
“啊、姑且算是。”
“姑且?”
“啊、前辈我来说吧。那之中稍微有些复杂的原因。”
后辈君跟医生解释了起来,医生点了点头,只是表情稍微凝重了一些。
“你们之中有谁是O型血吗。”
很遗憾我是B型。
我和领班、后辈君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那……事情就会稍微有些难办了。”
“啊?”
“那孩子得的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因为体质的关系,缺血有些严重。”
医生叹了口气。
“但是O型血只能接受O型血。”
“钱的话没有关系……”
“不是钱的关系,而是库存的关系。”
“最近因为下雨的关系,出了好几趟车祸,状况都相当危急加上最近又没有得到O型血的补充,库存已经不足了。”
“不、不是……”
“抱歉,我们也无能为力。”
“不是那样的……”
如果我是勇者的话,那一定是失败的勇者。
但是失败者也是会全力去追逐梦想的。
我要追逐的真物也并不是什么拯救世界之类的了不起愿望。
只是想要,拯救能够拯救的东西。
只是想要,能在这漫漫的人生之路上,不后退地前进着。
什么薛定谔的猫,量子的不确定性,海森堡原理。
什么认同感存在感归属感。
我存不存在都没有关系。
至少想要,不向后退地,前进着。
可是我却连、汐都无法拯救。
有什么办法、如果有什么办法的话。
如果有什么办法的话……
“我来了。”
咦?
熟悉的声音。
我抬起头,看见正扶着墙,气喘吁吁,较小的、熟悉的身影。
“汐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穿着像是睡衣一样,轻飘飘的衣服。
医生又将先前的事重新说了一遍。
她抚开落到脸庞的刘海,走到我面前。
露出了,相当温柔、令人安心的微笑。
那是让这份被雨幕所笼罩着的月亮,稍微黯淡了光辉的模样。
“交给我吧。”
“因为我是魔王。
我是魔王所以什么都做得到。
所以别担心。”
“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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